读白居易的诗，看唐代西湖的样子

　　▲位于西湖边的“惜别白公”群雕。白居易在杭州政绩斐然，唐长庆四年(公元824年)五月，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期满，奉诏离杭奔赴洛阳之际，出现了“杭老遮车辙”的送别场面。

　　|课堂速写|

　　文字整理/ 黄宇翔

　　|今日主讲|

　　陈文锦

　　原浙江省文物局副局长

　　|中心思想|

　　白居易在杭州当刺史时，修建钱塘湖堤(白沙堤)是其主要功绩。同时，白居易是“西湖”这个名字的发明者、创造者，而西湖也在其诗作的“推广宣传”下，逐渐在全国知名。

　　对西湖的开发早在魏晋南北朝就有，直到唐代最为鼎盛。

　　唐代诗人白居易描写西湖的很多诗歌广为流传。白居易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诗人，诗歌讲究从实际出发，浪漫的成分很少，想象的东西很少，所以，从白居易的诗中，我们可以看到唐代西湖的样子。

　　白堤和白沙堤有没有关系？

　　“始筑堤捍钱塘湖，钟泄其水，溉田千顷”。在《新唐书》的《白居易传》里，白居易为杭州刺史，修建钱塘湖堤是白居易主要的功绩。钱塘湖就是西湖，杭州人念念不忘他的功劳，所以后人将钱塘湖堤取名为白堤(又名白沙堤)，而这条“白堤”到明代以后就没有了。

　　而什么叫白沙堤？“沙”实际上是唐代的通俗叫法，是一个特定专指的名称，唐代的时候，在所有主要的交通干道上都要铺沙子，所以叫沙路，堤也叫沙堤。

　　钱塘湖的功能主要有两个，灌溉和航运。白居易诗里面就曾经写到过，“北郭沙堤尾，西湖石岸头。绿觞春送客，红烛夜回舟。”可见唐代的西湖比现在大得多。“北郭沙堤尾”，北郭指北面的城郭，就是武林门，沙堤到武林门结束，“西湖石岸头”，石岸闸这个地方是西湖的头。“绿觞春送客，红烛夜回舟”指送客人离开杭州，从这边用船送到那边，送了客人之后，当天仍然是可以赶回去的。诗中可见其航运功能，

　　白居易在《湖亭晚归》中写道：“尽日湖亭卧，心闲事亦稀。起因残醉醒，坐待晚凉归。松雨飘藤帽，江风透葛衣。柳堤行不厌，沙软絮霏霏。”诗中描写的白居易的穿戴，就证明了他当时参与了钱塘湖堤的修筑工程。钱塘湖堤跟我们现在所说的白堤，不完全是一个概念，但也不应把它说成毫无关系。

　　唐代西湖有什么开发方向？

　　白居易《杭州春望》：“望海楼明照曙霞，护江堤白踏晴沙。涛声夜入伍员庙，柳色春藏苏小家。红袖织绫夸柿蒂，青旗沽酒趁梨花。谁开湖寺西南路，草绿裙腰一道斜。”这首诗综合描写了杭州整个城市的面貌，把杭州有特点的东西都点到了——从江边一直到湖山、到城区、到手工业，一直点到西湖。最后两句：“谁开湖寺西南路，草绿裙腰一道斜。”是了解当时唐代西湖的一把钥匙。“湖寺”指孤山寺，“西南路”就是孤山庙，往西南方向的这条路通往赤山埠或者茅家埠，这一带地方在西湖水面的最南端，这条路是从府子通向西湖的主干道，当时也是西湖能够向东发展的一个基石。

　　西湖的开发方向与现在的游玩西湖方向是相反的，我们现在是从东往西走，从湖滨最东面到钱塘门，再到孤山、玉泉岳庙，再到灵隐；古人是从西往东走，整个西湖是从西向东发展的。

　　西湖的“发明者”原来是他？

　　白居易是“西湖”这个名字的发明者、创造者。在他的诗里，一共有六首提到过“西湖”。

　　出现在诗的标题里的，则一共有三首，分别是：《西湖晚归回望孤山寺赠诸客》、《早春西湖闲游怅然兴怀忆与微之同赏》、《西湖留别》。还有三首出现在诗句里面的，分别是：《湖上醉中代诸妓寄严郎中》、《杭州回舫》、《寄题余杭郡楼兼呈裴使君》。

　　最早的一首《西湖晚归》，写于长庆三年，“柳湖松岛莲花寺，晚动归桡出道场。卢橘子低山雨重，棕榈叶战水风凉。烟波澹荡摇空碧，楼殿参差倚夕阳。到岸请君回首望，蓬莱宫在海中央。”该诗描写从船上看到孤山的样子。“西湖晚归回望孤山寺”这句话实际上西湖是指船的方位，是在湖西水面，所以这里只指整个钱塘湖的一部分水面，就是湖西水面，并不是泛指把整个钱塘湖都叫做西湖。

　　第二首《早春西湖闲游》，也不是指整个钱塘湖，与上一首一样，指的是湖西水面。第三首《西湖留别》大家比较熟悉，“征途行色惨风烟，祖帐离声咽管弦。翠黛不须留五马，皇恩只许住三年。处处回头尽堪恋，就中难别是湖边。”是白居易告别杭州父老所作的诗，“西湖”同样是指湖西。

　　而在《杭州回舫》中，“自别钱塘山水后，不多饮酒懒吟诗。欲将此意凭回棹，报与西湖风月知。”这里的“西湖”意思已经被准确地放大，是指整个钱塘湖。《寄题余杭郡楼》的“北郭沙堤尾，西湖石岸头”中的“西湖”为了与“北郭”对仗而成，也是指整个钱塘湖。

　　所以从这几首诗的情况来分析，白居易或许并没有刻意要给这个湖取个名字叫西湖，最开始只是为了表述人跟湖连接的一个方位，他在离开杭州的第二年，到苏州以后还是采用了钱塘湖的叫法，“山名天竺堆青黛，湖号钱唐泻绿油。”所以西湖这个名字出现，有偶然性，但并不是凭空出来的。到了北宋以后，“西湖”的名字才实至名归。

　　白诗如何“推介”杭州和西湖？

　　第一个特点，从内容上来讲，白居易比较完整、全面地描写了杭州城市的特征。他的很多诗跟杭州城市当时的面貌有关，如《东楼南望八韵》里“不厌东南望，江楼对海门。风涛生有信，天水合无痕。鹢带云帆动，鸥和雪浪翻。鱼盐聚为市，烟火起成村。日脚金波碎，峰头钿点繁。”诗中把当时杭州的面貌、城市的特征进行了客观的描写，

　　第二个特点，是全景式的描写，这也是白居易本人的一个长处。他的诗像是个摄像机，是转动的，比如大家熟知的《钱塘湖春行》，“孤山寺北贾亭西，水面初平云脚低。几处早莺争暖树，谁家新燕啄春泥。乱花渐欲迷人眼，浅草才能没马蹄。最爱湖东行不足，绿杨阴里白沙堤。”诗歌描写慢慢转动方向，视角由近及远，视野广阔。

　　第三个特点，是对仗工整，特别善于用数字来表达。如，“绕郭荷花三十里，拂城松树一千株。松排山面千重翠，月点波心一颗珠。”“千重翠”、“一颗珠”，他就是用这样一些比较明确的数字概念来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。

　　最后一个特点，白居易的诗是现实主义的诗，通俗易懂，不很高深，可以贴在寺庙里面，也可以贴在青楼里，大家都可以来读。有一个说法是，他写完诗后，要去听人家读不读得懂他的诗，读不懂的话他就改。

　　白居易的西湖诗，像是鸟瞰式的介绍，全面铺开、通俗易懂，而西湖也在白居易的推广宣传下，从此逐渐脱离杭州一城一地的局限，推向了全国。